第十三章

顧一依一直都想換雙鞋。

她現在穿的是從家裡帶來的鞋，一雙球鞋一雙運動鞋，前面那雙價格19塊8，後面的25塊。

這種廉價鞋表面看著物美價廉，實際鞋底只有薄薄一層，還容易脫膠、變形，穿上一個月不到鞋底就斷了，所以顧一依很不喜歡下雨天。在下雨的天氣，哪怕路上不積水只潮濕的一層，她穿在裡面的襪子都會被打濕。夏天還好，襪子能幹得很快，冬天她就得墊上三層鞋墊。

在從前的顧一依看來，價格貴的鞋子和價格便宜的鞋子估計就是保質期長短的不同。便宜的穿不了多久就會壞，而貴一點的則能穿得長一點。她沒有想過舒服之類的性能，因為沒有接觸過，想像不到。

直到上個月外面下暴雨，一天下來她的兩雙鞋都濕透了，根本不能穿。十月的雨說不冷，裡面又帶著一絲涼，在顧一依考慮要不要穿涼鞋去上晚課時，是室友錢嘉嘉發現了她的窘迫，借了雙運動鞋給她。

那是一雙什麼樣的鞋呢？

不提外觀，顧一依穿上之後的第一感覺就是輕，第二感覺則是軟，走起來有種像是踩在棉花堆裡的感覺。不，不是棉花，是羽毛堆。棉花堆沒有這種彈性，羽毛的那種回彈要更相似一點。

新奇、驚訝之後，顧一依看著腳上的鞋，心裡泛起的是一層又一層的酸澀。

她很感謝室友的善良，但同時她又難過原來人和人真的不一樣。

這個世界，多的是試卷分數不能補足的事。

事後顧一依有裝不經意問過室友那雙鞋的價格，室友的回答是280。

「嗯。」顧一依簡短地把大概的事告訴了她一遍，「算是運氣好，我賭對了。等回頭把我剩下的銅礦全賣了的話，大概還能再賺個一兩百塊。」

不過她手裡一共才幾百塊錢，拿出一大部分買鞋還是太奢侈了點。

顧一依也拿了一枚咬了一口，道：「嗯，我剛剛賣金賺了500塊。」

價格讓那雙鞋成了顧一依的可望不可即。

「我的天，依依你好強！」錢嘉嘉佩服地看著顧一依道，「五百塊呢，好多錢。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樣，但你還是大大出乎我的預料。」

「當然。我記得剛開學來宿舍我第一次見到你，你黑黑的，瘦瘦的，不愛說話，看上去不太好相處，我當時心裡都咯登了一下，想著完了，寢室關係要糟。」錢嘉嘉道，「你也別怪我淺薄，現在太多的影視文學作品的都把鄉下來的人刻畫成一幅敏[gan]、脆弱、自尊心又格外強的形象，所以那個時候我看到你就很擔心你會和我們處不好，擔心我隨便一句話會不會戳到你的自尊心。

「賺了多少？」錢嘉嘉頭立即扭了過來，看著顧一依露出一副我沒聽錯吧的表情，「500？？？這麼多！！！」

學校裡的章魚小丸子一份8塊錢12個，顧一依本想買兩份，被錢嘉嘉攔住了，說買多了會吃著膩。

後來宿舍要牽網線，一年是400塊，我們一人100，我們三個本來都擔心你不想分攤，我都準備好了我來出你那份錢的，結果你知道後什麼都沒說就把錢交給了我，我當時就覺得我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，再後來我看你連續吃了半個月葷腥都不見的素菜，我那個時候真的好難過。」

「是又遇到什麼高興的事了嗎？」錢嘉嘉永遠善解人意，她一邊問一邊用手捻了一塊章魚小丸子一口包入嘴裡，然後眼睛幸福地瞇了起來，「好吃好吃，依依請的東西永遠是最香的！」

說到這裡，錢嘉嘉眼眶裡已經微微溼潤，「我知道你一定吃過很多苦，不然不會手上全是老繭，你肯定也不是天生就喜歡沉默，貧窮也非你所願。

顧一依想了想，之前的代練費已經在花了就不算進來，現在到手的這475塊，她打算拿一半當生活費，剩下的一半，其中二分之一存起來，另外二分之一就當心願儲蓄。以後她賺到的每一份收入她手這樣劃分，等錢攢夠了就去買雙鞋。

280……

而現在，新賺取的收入讓她覺得她好像也能買得起這些東西。

將錢分配好，今天賺到錢這麼大的喜事肯定要跟人分享。鑒於錢不是很多，顧一依私下拉著錢嘉嘉請她吃了一份章魚小丸子。

膩不膩另外說，錢嘉嘉想幫她省錢的心顧一依卻是感受到了，她也就沒再強行買雙份。

「在你眼裡我和其他人不一樣嗎？」顧一依有些意外。她很少關注外人的情緒，很多的時候都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。

買完她們倆提著小丸子坐去了操場的看台，一邊吃一邊曬著11月的暖陽。

很多時候我想幫你，但一直都不知道怎麼張這個口。直到有天晚上我看你坐在那裡抄書，那字寫得可真漂亮，端正又凌厲，那一刻我才知道你根本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憐憫，你想要的你遲早會自己得到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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